[原创]记忆草原(十) 采集起记忆的鲜花,编成花串挂在心上, 无论年代多么久远,它们依然娇艳芳香...... 记忆草原(十) 夏天的夏营地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地方。 我们这儿的夏营地位于河两岸,这里也是锡尼河西公社所在地。这条河发源 于大兴安岭,它自东向西流,最后汇入到呼伦池。它弯弯曲曲的,犹如镶在草原 上的一条银链。河面大约有十几米宽。河水不太深,大牲畜站在里面还要露出半 个身子。水质很清澈,流速较快。两岸星星点点的有一些湿地。河附近的草地非 常的漂亮,就像巨大的绿地毯一样。绿毯上有一条条的小道,那是牲畜去喝水时 踩出来的。河岸边长着很多的灌木,比如山丁子、臭李子、杞柳什么的到处都是。 灌木间的草地上开着馥郁的野玫瑰和野百合花。离河岸远一些的地方还长着一种 会蜇人的灌木,只要你的皮肤碰到它,就会疼痛难忍,好多天才能好。 在一望无际的花海中,最显眼的是黄色的野罂粟花。还有方圆一两公里的马兰花, 蓝紫色的马兰花开的大大的,非常美丽。在马兰花的王国里,很少见到其它种类 的花草生存。 1969年的夏天,我和张静芬分到一个布里亚特老大爷家剪羊毛。其他的知青 分散的住到别的蒙古包。剪羊毛时都到大爷家来。他们家的蒙古包就在夏营地, 但是距离河较远,要到河边走着大约得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。蒙古包、羊圈和勒 勒车就在一片望不到边的马兰花中间。老大爷家有四口人:大爷大娘和一双儿女。 两位老人都是六十多岁,而这一双儿女才十几岁。后来得知他们无儿无女,孩子 是找别人要来的,按照草原上的规矩,孩子的亲生父母就成了老人的亲戚。两家 走动的很好。 这个老大爷在文革前曾是公社的劳动模范,汉语能听懂一点儿,说汉语就很 费劲。他会的一点点汉语,还是跟原来住在他包里的天津女知青学的。这次我们 去,大爷怕我们不方便,就叫我们俩住到他家的勒勒车上。这辆勒勒车的车身大 约有八十多厘米宽,一米七长,上面有毛毡和塑料布做的圆拱棚子,一面封死另 一面有门帘,有点像过去的轿子。里面是用柳笆铺底。近两米的车辕搭在另一辆 车上。因为车身窄,我们两个人只能侧着睡,想翻身时必须一起翻。我们刚去的 几天晚上总是睡不好,老大爷家的那几头牛半夜在我们住的车上蹭痒痒,闹得整 个车几乎要翻了,我们就不断“嗨!嗨!”地轰牛。大爷不知道出了什么事,他 就问我们:“晚上你们叫?叫?”我们用身体一边撞车一边指着牛向大爷告状, 大爷终于听明白啦,晚上就把牛栓在离我们远点儿的车上,使我们终于睡上了安 稳觉。 草原的牧民非常的勤快,四点多天刚亮他们就起了。我们在勒勒车里面就听 见漫天的“吱啦子”扇翅膀的声音(夏天的草原只要天一亮这种昆虫就开始飞) 和大爷一家人忙着干活的声音,挤牛奶、拉水、生火做饭、赶牛羊。我们常常因 为起晚了而不好意思。我常看到大爷用小刀给羊修蹄甲,避免长长了断裂。我们 有空儿就帮着捡干牛粪做燃料用。有一天雨后我在草地上遛达,突然看见一只刚 生下来的小羊羔躺在地上,羊妈妈不在,我着急的想过去抱小羊羔,大爷在看见 了就使劲地摆手不允许,他说,你抱了它,它的妈妈就不认它了。我知道冬天是 产羔的季节,没有想到夏天也产羔。蒙古包里还养着几只小羊羔,它们有的是孤 儿,有的是被羊妈妈遗弃的。大娘每天用牛角做的大奶瓶给它们喂牛奶,小羊羔 吃牛奶时仍然跪着前蹄。它们不随着羊群出去,只是围着蒙古包转。 牧民的饮食主要是手把肉、油炸小果子、奶油、奶豆腐和奶茶。我当时很能 吃,一顿饭能吃四张大发面饼,差不多有八两吧。但在牧民家里不好意思多吃, 干了一天的活,吃得又少,所以到了晚上就饿的很难受。经常自言自语的说: “哎呦,饿死我了。”没有想到这话也叫大爷听懂了。有一天上午,大爷对我说: “你们吃不饱吗?自己做的可以。”他把装粮食的勒勒车指给我们看,这下可把 我们知青乐坏啦!有的和面,有的向大爷要羊油和盐,有的到草地上找野葱,到 了吃午饭的时候,已经烙出了厚厚的一大摞香喷喷的葱花羊油饼!大爷全家和我 们知青一起享用着这顿美餐。大爷不断地说着:“好吃!好吃!还做以后。”我 想大爷也是第一次品尝到汉族的美食吧。真香啊!至今我仍记着那葱花羊油饼的 香味儿!因为在草原上吃不到蔬菜,除了盐和酱油很难见到其他的调料,有了野 葱就是比较奢侈啦。从这儿以后大爷也喜欢和我们聊天了。 有一天,他问我:“你的名字什么的叫?”我答:“我的名字叫梁惠。”“哦。” 大爷好象记住了。但他两天一直也没有叫过我。在第三天,他突然向我说:“仓 库?”我说:“公社的吗?那边有仓库吗?”“仓库的不是吗?”我一点儿也摸不着 头脑,“不知道......”大爷用他那天蓝色的眼睛紧盯着我问:“你的名字‘仓库’ 的不是吗?”“哈哈哈......”知青们一下子笑的前仰后合。大爷也跟着笑起来。 于是我一字一顿的告诉他:“我--叫--梁--惠--。”大爷也一字一顿的重复“粮—库, 粮--库。”知青又笑得前仰后合。纠正了半天,终于叫的比较正确了,“啊,凉糊......” “她什么的叫?”“张静芬。”“哦,凉糊,张静盆。” 原来住在大爷包里的天津女知青不爱吃羊肉。老大爷始终闹不明白。有一天 他终于憋不住了,就急火火地问我:“xxx戴白帽子的不是?”我听不明白,他又 问:“xxx戴白帽子的不是?”“我不明白。”“她羊肉的不吃,回民的不是吗?” “大爷,回民吃羊肉。”大爷又闹不明白啦,“怎么回事?”这下把我们逗得笑 成了一团。 下蒙古包吃水仍然是个比较困难的问题,每天一大早大娘就赶着牛车去河边 拉水。拉水的勒勒车是专用的,车上有一个横着放的用油桶做的水桶,上面开盖。 这一车水就是人一天最基本的用水,除了做饭和煮茶,每天早上只有一茶缸的水 可以吐水洗手脸和刷牙。蒙古包里的碗用过后都是不刷的,只用抹布擦拭一下另 一个人就接着用。剪完羊毛后洗手的水也只有半水舀,水倒在盆里后必须要把盆 斜着靠在勒勒车上,才能没过手指。等到后面的人再洗手时,已经是稠泥汤了。 晚上临睡前要想洗手脸都没有指望,女知青再想做其他的个人卫生想都别想!当 时我们已经是满身的虱子了,藏满虱子的衣服也有个把月没有条件洗了,能到河 边能洗个澡,能洗一下衣服就成了我和张静芬的奢望! 终于我们等到了这一天。那天收工比较早,我们和大爷打了招呼,带着肥皂、 香皂和硬的象锉一样的毛巾,以及换洗的衣服,急切地朝着河的方向奔去...... [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1-3-5 11:40:11编辑过] |